
《畫里鄉田》演出劇照。光明圖片
重慶群星劇院內,燈光漸暗。當大幕拉開,梯田在光影中延展,蘆笙的韻律與勞作的節奏交織,舞者們以身體為筆,將水城農民畫中濃烈奔放的線條與色彩潑灑于舞臺。
“畫里的人物‘活’起來嘍!”人們低語。
這是貴州群眾文藝作品《畫里鄉田》亮相第二十屆群星獎頒獎活動的一幕。作為我國群眾文藝領域政府最高獎,“群眾創、群眾演”是其不變的主題。本屆群星獎,貴州共有6部作品入圍總決賽,涵蓋音樂、舞蹈、戲劇、曲藝、廣場舞、群眾合唱六大類別,創下歷史新高。這些從泥土里“長”出來的作品,正帶著山野的清風與百姓的故事,從黔山貴水走向國家級舞臺。在這片群眾文化沃土上,一朵朵文藝之花正燦爛盛放。
扎根鄉田找感覺
《畫里鄉田》以貴州省六盤水市水城農民畫為題材,讓觀眾一飽眼福。多年來,這些由“拿起鋤頭是農人、拿起畫筆是藝術家”的當地農民所創作的畫作,早已蜚聲海內外。
“以前大家總覺得農民畫是掛在墻上的,為啥不能讓畫里的人物走出畫框?”《畫里鄉田》的主創之一、六盤水市文化館副館長陳婕說起創作過程,眼里依然閃著光。
為了讓靜態畫作“活”起來,陳婕和主創團隊一頭扎進了水城農民畫的故鄉。他們的關鍵一站,是拜訪水城農民畫第二代傳承人徐源。
在徐源那間堆滿畫作的工作室里,靈感在碰撞中迸發。陳婕回憶:“我們翻看了上百幅原作,那些大膽的配色、夸張的造型,本身就是最生動的舞蹈語言。”
徐源拿著畫,一點一點教編導們認色彩、學民俗:“你們看,這播種的姿勢,胳膊要這樣甩開,才有力量;這豐收的場面,腿要跺得響,才能表達歡喜。”
農民畫里“想什么就畫什么,怎樣好看就怎樣畫”的自由創作理念,給了團隊巨大的啟發。他們將畫中“春耕、曬秋、趕場”的生活場景提煉出來,把靜態畫作轉化為肢體韻律;服裝設計大膽采用了農民畫標志性的高飽和撞色,舞動起來宛如一幅幅移動的畫作;動態投影技術的運用,更將畫中的筆觸肌理鋪滿整個舞臺,讓觀眾“走進畫里”看故事。
“我們不只是做‘畫的復刻’。”陳婕感慨,“我們要把農民畫里的那股子‘煙火氣’,農民對生活最直白的熱愛,用舞蹈跳出來。”這一“跳”,不僅完成了從平面到立體的“美學遷徙”,讓《畫里鄉田》摘得群星獎,更讓非遺文化在新時代舞臺上煥發出蓬勃的生命力。
好本子磨出來
帶著貴州花燈戲特有的詼諧風格與夸張肢體語言的《請客》,是近年來貴州唯一入圍群星獎的曲藝類作品。
“以貓咪生崽崽為由請客?虧你想得出來哦!”
舞臺上,演員用地道的貴州方言,將農村巧立名目請客收禮的陋習,以荒誕幽默的形式剖開。臺下,觀眾樂得前仰后合,在笑聲中品味移風易俗的深刻主題。
“現在的本子,是在基層跑了50多場后磨出來的。”《請客》的主創之一、畢節市文化館辦公室副主任潘玲介紹,作品既保留了花燈特有的唱腔韻味,又在敘事結構和語言表達上大膽創新。
起初,劇本的某些笑點設計得有點“硬”,觀眾反應沒那么熱烈。在一鄉鎮演出時,一位老鄉看完后直率地說:“戲是好戲,就是有幾句詞,不像我們平時說的話。”團隊當即記下,晚上就圍著火爐討論修改。
“群眾覺得好,戲才是真的好。”潘玲說,最讓團隊感動的,是鄉親們看完后拉著他們的手說,“這戲演的就是我們家的事,以后再亂請客辦酒,可要不得!”歷經反復打磨,沒有一句生硬說教的《請客》,成了推動鄉風文明建設的生動“文藝教材”。
文藝賦美鄉村
《畫里鄉田》與《請客》的成功并非孤例。它們的背后,是貴州群眾文藝創作整體繁榮的局面。近年來,貴州以“村超”“村BA”“村T”為代表的“村”字號群眾性文化活動如火如荼,為基層文藝人才和作品提供了最廣闊的舞臺和最肥沃的土壤。
“群眾的‘腰包’鼓了,對精神文化活動的追求也越來越高。我們市里廣場舞大賽辦到了第七屆,還承辦了第二十屆群星獎貴州省選拔賽。”六盤水市文體廣電旅游局副局長王嫻說,“一場場辦下來,舞臺就成了最好的練兵場——隊伍越練越強,作品的數量和質量都眼見著往上走。”
如今,行走黔貴大地的村村寨寨,一支支基層文藝隊伍在不斷壯大。他們挖掘本土特色,講述家鄉故事,用文藝賦美鄉村,用豐富多彩的文化活動把生活照亮。
“現在,我們不僅是觀眾,更是登臺唱主角嘞!”貴州省榕江縣“村超”球場上,身著節日盛裝的村民張愛珍與“月寨嬢嬢團”的拉拉隊員們,成為場邊一道風景;貴州省桐梓縣“村晚”舞臺上,村民們自編自導的節目原汁原味、充滿活力,贏得滿堂喝彩;貴州省黎平縣肇興侗寨鼓樓的月光下,游客與村民圍坐成圈,千年侗族大歌伴著流行音樂一同唱響,“村歌”聲聲正嘹亮。
群星獎歸來,陳婕又行走在烏蒙山區采風的路上。她與團隊邊走邊聊,創作的點子越說越亮堂:“接下來,我們不僅要把《畫里鄉田》搬進專業劇場,還要把農民畫里的‘節氣故事’做成系列小舞劇,讓更多觀眾感受到我們鄉田里的日子正‘香甜’嘞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