馮英：我們現(xiàn)在需要“第三條腿”走路
◎ 要能演繹好古典芭蕾，把浪漫展現(xiàn)到極致，優(yōu)美到可以與上帝交流
◎ 用西方芭蕾傳達我們的情感、精神世界。把國際的變?yōu)槲覀兊模侔盐覀兊膫鬟_給世界
◎ 我希望我們是一個強大而全面的芭蕾舞團，在古典芭蕾、中國芭蕾之外，當代芭蕾也能夠立住，然后“三足鼎立”
壓題圖為芭蕾舞劇《小美人魚》劇照 王小京 攝
芭蕾舞劇《春之祭》劇照 王小京 攝
不久前，中央芭蕾舞團在國家大劇院上演了一臺被公認為極具挑戰(zhàn)性的芭蕾晚會，這臺晚會不僅展示了著名編舞大師貝嘉的名作，更有活躍在當今國際、國內(nèi)芭蕾舞壇的兩位優(yōu)秀編導王新鵬、費波的新作，這是對中芭一次全方位的考驗。而《春之祭》《波萊羅》《火鳥》三部震撼之作同時搬上舞臺，在國際芭蕾舞壇上都非常罕見，實為勇氣和實力的綜合體現(xiàn)。因為它不僅要求芭蕾舞演員以極富表現(xiàn)力和張力的肢體語言征服觀眾，同時也是對中芭藝術(shù)水準、甚至是體力與耐力的綜合考驗。而就在去年，《小美人魚》的首演成功對于中芭來說也是上了一個臺階，一方面是與國際芭蕾潮流接軌，更重要的是向世界舞壇展示了中芭強大的駕馭能力。從《小美人魚》到《春之祭》，再到每年一度的Workshop芭蕾創(chuàng)意工作坊，本報都給予了關(guān)注，就在《春之祭》演出之際，本報記者專訪了中央芭蕾舞團團長馮英。
記者：從去年的《小美人魚》到今年3月的Workshop芭蕾創(chuàng)意工作坊，再到這次為《春之祭》首演100周年上演的2013中芭版《春之祭》，我們發(fā)現(xiàn)了一些變化，以往對中芭的印象多是古典芭蕾，最近似乎對當代作品的演繹更多些，是如何考慮的？
馮英：中芭建團50多年來，一代代藝術(shù)家首先要求的就是精益求精，要求自己做到最好，這是我們芭蕾舞演員永恒不變的信條和堅持的理想。也就是說，你既要能演繹好古典的，如《天鵝湖》《吉賽爾》，把浪漫芭蕾展現(xiàn)到極致，優(yōu)美到可以與上帝去交流的那種意境和意象，這就像本教科書，需要傳統(tǒng)的、嚴謹?shù)摹O為精準的純規(guī)范的表達。還要能演繹好中國芭蕾作品，自從1964年《紅色娘子軍》成功之后，成為了一個標志，也使得我們尋找到一種方式，如何“洋為中用”地用西方芭蕾傳達我們的情感、我們的精神世界。把國際的變?yōu)槲覀冏约旱模侔盐覀冏约旱膫鬟_給世界，這樣在“走出去”時，就可以是一種平等對話：既掌握了古典的，又有我們所獨有的，這樣在心理上就會有一種自信。
那么這“兩條腿”走路已經(jīng)多年，應(yīng)該說是取得了一些不菲的成績，但是我們也深知當代以及現(xiàn)代芭蕾，是我們的弱項，盡管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起已經(jīng)逐漸引進了一些大師作品，但還是急需補上這一課。我希望我們是一個強大而全面的芭蕾舞團，在古典芭蕾、中國芭蕾之外，當代芭蕾也能夠立住，然后“三足鼎立”。也就是從2010年起我們開始效仿西方不少舞團做Workshop芭蕾創(chuàng)意工作坊開始，慢慢找到了不少感覺。其實我更多的考慮是通過這個工作坊，為中芭未來出編舞人才做儲備和練兵的工作，提供這么一塊土壤，培養(yǎng)真正屬于我們自己的芭蕾編導，然后鋪路、耕耘，或許就能在不遠的將來產(chǎn)生被世界認可的中國流派或?qū)W派。
記者：那么這幾年的Workshop芭蕾創(chuàng)意工作坊辦下來，您認為從作品的完成度來看是超過您的預想還是有所欠缺？
馮英：的確有不少超過我的預想，但是嚴格說來我們自身的學習還遠遠不夠。因為要做好一個舞蹈編導，是需要自身擁有很高的綜合素養(yǎng)和能力要求的，比如文學修養(yǎng)和底蘊，比如音樂基礎(chǔ)和深度感知力，從編舞的學習過程中去成長是必經(jīng)的一個過程。中芭的歷史上，編導方面曾經(jīng)輝煌過一段時間，因為市場經(jīng)濟的影響以及商業(yè)大潮的裹挾之下，中芭自己的編導流失得很厲害。到了新世紀就更青黃不接了，這其實是挺迫切的事。不得不說，我們近年在表演方面，尤其是年輕的芭蕾舞演員這塊兒真是出了不少的人才，都非常優(yōu)秀，但是編舞這塊兒的確是弱項，這就比較被動。有的是可以后天培養(yǎng)，有的確實是天生的，比如對編導來說非常重要的是好奇心、創(chuàng)造力和靈感，對事物帶有一種審視和深入的思考，經(jīng)常會突發(fā)奇想冒出很多“火花”，這靠勤奮是出不來的，的確是要看天賦。
記者：觀眾在看過《小美人魚》之后都會對中芭有一些嶄新的認識和看法，這是不是更增加了中芭的信心？
馮英：的確，《小美人魚》堅定了我們的信心，尤其是在現(xiàn)代和當代這一領(lǐng)域，比較鍛煉一個舞團是否能上升一個臺階，到達一個高度，對于抽象和大寫意作品的駕馭能力。這就延續(xù)到今年的《春之祭》，坦言說如果沒有《小美人魚》我們也不敢接這個“瓷器活兒”。但是我們也深知，起步艱難，好不容易達到了一定的高度，但是越走下去其實是越難走的。
記者：中芭現(xiàn)在的確擁有較為齊整的演員陣容，尤其是群舞方面令人稱贊，但是在演員個性表現(xiàn)及釋放方面是否會有影響？之所以國外的芭蕾舞者如同一個鮮活的人物跳出來，給人留下很深刻的印象，會不會正是因為他們獨特的個性展現(xiàn)？
馮英：對于今天的古典芭蕾舞演員來說，我們需要這樣的舞者——你不再是公主，他也不再是王子，而是可以駕馭很多角色的多面體，也就是我們所說的“演技派”。這次的《春之祭》和《波萊羅》在這方面都有相當大的突破，和我們以往熟悉的古典芭蕾完全不同，甚至是反著來的，這對我們的演員來講是很大的鍛煉和刺激。這種鍛煉回過頭來對他們再跳古典也是有幫助的，因為現(xiàn)代作品就是要表現(xiàn)真實的人，那種細膩和多層次的、個性的人，包括氣息的運用、情緒的抒發(fā)和感受的外露會帶入到跳古典芭蕾的過程中，這種感受是從內(nèi)而外的。
記者：《小美人魚》的技術(shù)難度相當之高，能夠“拿下來”說明了中芭的實力，那么您認為和世界上的芭蕾名團相比，我們還有哪些欠缺？
馮英：演員的成長和環(huán)境是息息相關(guān)的。我們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被動的，也就是說我們怎么才能從被動地起舞到主動地起舞，然后從被動地去理解人物到完全消化掉、融進血液里那樣去塑造一個人物。我們的芭蕾舞演員真的是身體條件很好，技術(shù)水平也很高，但內(nèi)心總是缺少一種激情和表現(xiàn)力，這恰恰是非常重要的。要知道中國人在表達情緒感受時本來就內(nèi)斂，再加上內(nèi)心不是有意識地搞懂我是為什么跳舞，我跳舞如何去打動別人。與國外的舞者比起來這是比較欠缺的。應(yīng)該說這與從小跳舞時所受的教育、所處的環(huán)境有重要關(guān)系。
記者：您認為作為芭蕾舞者最重要的什么？
馮英：我們芭蕾舞演員對于藝術(shù)極致的追求其實就是某種信仰，甚至是苦行僧一樣，因為在你用身體起舞并追求極致的過程中是需要放棄一切的，這需要嚴格的克己和自律。必須集中精力去掌握和達到基本要求，所以不能像正常的年輕人那樣，去吃、去玩、去享受生活，更像一位虔誠的信徒，為了藝術(shù)的崇高信仰去苦修。芭蕾這門藝術(shù)沒有一勞永逸，需要一直練一直練，沒有盡頭，如果你想跳舞，把桿的基本功就要一直練下去，所以我們的行話真是一點不假——一天不練自己知道，肌肉呼吸都不正常了；兩天不練同行知道，大家都能看出你哪個動作不自如；三天不練觀眾知道，就會有動作變形或立不穩(wěn)的狀況發(fā)生。要求苛刻，背后奉獻的時間很長，但藝術(shù)壽命又比較短。
記者：在《春之祭》之后，中芭今年還有什么值得期待的“大動作”嗎？
馮英：我們今年將把十多年沒有再演過的《唐吉訶德》復排推出，這其實也挺值得期待的，它對獨舞和群舞的要求都非常高，演員排練起來很艱苦，也是作為我們古典芭蕾舞中的一個重要劇目，因為是有一個世界坐標的標尺來衡量的，可以看看現(xiàn)在中芭這些青年演員們?nèi)绾窝堇[。另一個比較重要的事，今年正逢北京天橋劇場60周年華誕，11月份將由中芭主辦首屆芭蕾國際演出季，相當于國際邀請展，值得關(guān)注的是GaLa明星開幕演出將有漢堡芭蕾舞團、斯圖加特芭蕾舞團、莫斯科大劇院、巴黎歌劇院的芭蕾明星們閃亮登場，還計劃邀請加拿大、日本、瑞士等著名芭蕾舞團和中國的五大芭蕾舞團做專場演出，相當于巡禮式的，這是我們首次嘗試做，也是我們未來的方向，希望向更加多元和全面的方向發(fā)展。
（編輯：黃遠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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