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們都是在探尋真理”
15日,兩位諾貝爾獎得主展開了一場科學與文學的對話
“我們都是在探尋真理”

楊振寧(左)與莫言(右)在對話活動中。新華社記者 公 磊 攝
穿越55年的時光,一位華裔科學家和一位中國文學家相繼登上諾貝爾獎的領獎臺;15日,這兩位諾獎得主——楊振寧與莫言,又同時登上了北京大學的講壇,展開了一次“科學與文學的對話”。
科學和文學,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:前者注重理性、后者強調感性,前者關注物、后者著眼人。除了共同的榮耀,楊振寧和莫言之間能擦出怎樣的思想火花?科學與文學,又有什么共通之處?對話中,兩位世界級的學者結合自身經歷,與青年學子們一道探討了科學與文學、物質與精神、時代與心靈的關系。
——編 者
無論科學還是文學,都不能把得獎當做動力
對話在諾獎頒獎典禮的傳統音樂——莫扎特《D大調進行曲》中拉開序幕,第一個話題是兩位獲獎者相隔半個多世紀的頒獎典禮。“今天,兩位大家的相遇,必能碰撞出絢麗的火花,給在場的聽眾以智慧和啟迪。”北京大學校長王恩哥的開場辭道出了現場300多名北大學子的心聲。
楊振寧和莫言有著不一樣的人生道路:一個是大學教授的兒子,一個是農民的兒子;一個走進了科學,一個選擇了文學。但殊途同歸,二人都走上了斯德哥爾摩的領獎臺,成為世界級的名人。
“我在中國接受傳統教育,傳統文化和中國文學對我的影響非常大。”在楊振寧心中,科學與文學并無對立。
楊振寧說,自己之所以選擇科學,是喜歡科學的簡潔之美。“在諾貝爾獎項中有3個科學領域的獎項,而且爭議比較少,這主要因為科學比較簡單、科學里的價值觀比較單純。”
“世界上的很多事情,總是在你幾乎忘記它的時候悄然而至。”莫言這樣形容他的獲獎。文學和科學不一樣,一千個人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,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判斷。“我認為文學發展最根本的動力是人類追求光明的本性,是人類認識自我、表現自我的愿望。”
“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獎項,可以推動一個國家、一個時代的文學之路滾滾向前。”在莫言看來,要想寫出好的作品,首先就應該把文學獎忘掉,如果一心想著文學獎,把得獎當做寫作的動力,甚至去揣度評委的口味,并試圖改變寫作的風格,這多半是南轅北轍。這樣的道理,在科學研究中同樣適用。
受傳統文化影響,“我們都走著一條中國路”
在攀登高峰的路上,中國的科學家與文學家都受到中國傳統文化的影響。楊振寧和莫言都認為,科學和文學都是觀察一個國家和民族的窗口,科學家和文學家也都在通過民族與文化傳統影響著世界。
“物理學的前沿方向有很多,科學家選擇向哪個方向進軍是受到個人特點和文化背景影響的。中國物理學家喜歡的方向,跟德國物理學家喜歡的方向是不一樣的。中國人比較務實,不走極端,這與中國的文化傳統有密切關系。”楊振寧說。
莫言認為,民族性對文學創作的影響更加明顯。“中國的民族性在《周易》中就樹立了一個:天行健,君子以自強不息;地勢坤,君子以厚德載物。前半句代表進取,后半句代表兼容和包容。關于文學創作,我們的文化傳統中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理念,叫文以載道,希望通過文學來繼承發揚我們的傳統文化和基本的價值觀,然后借以教育國民、開啟民智,這是文學創作的終極目標。”
“在寫作的時候,作家往往不會主動地選擇描寫民族文化或民族性的東西,而是在創作的過程中潛移默化地賦予筆下的人物這些特性。”莫言說。
科學和文學都是“真情妙悟鑄文章”
“如果把愛迪生請來,在這個世界生活一個禮拜,哪一個東西是他最意想不到的?”當91歲的楊振寧問出這個孩子般調皮的問題時,全場爆發出歡笑,很快,莫言接道:“手機,我覺得是手機。”“我也同意是手機,用這個東西,我們就能和遠在美國的人通話,多神奇啊。”楊振寧說。
如何用同一個詞來描述科學與文學?“我非常喜歡‘真情妙悟鑄文章’七個字。科學研究首先要有真情,得對這個事情發生濃厚的興趣;有了真情以后,你才會進行這方面的努力,經歷過努力、失敗、再努力、再失敗的過程,取得了進展的話,就是妙悟;有了妙悟以后,你才會有最終的結果——鑄文章。”楊振寧說,“我認為,這七個字道盡了科學研究所必須經歷的過程。”
莫言認為,文學創作的“妙悟”,就是靈感。“靈感突然到來了,過去創作中難以解決的事情就解決了。”莫言說,自己在創作《生死疲勞》時,因為小說的結構沒有想好,一直無法寫下去。“有一年,我在承德一座廟的壁畫上看到了佛教里六道輪回的情景,我突然感覺到‘妙悟’。六道輪回成了小說的結構,寫得特別順利。”
楊振寧還從審美的角度看到了科學發現和文學寫作之間的相似性。“它們都以不同的方式,顯現自己的結構之美、表述之美、思想之美。在許多科學家看來,審美準則同樣是科學的最高準則。”
莫言則談道:“科學和文學雖然探索的方式不同,但從本質上講都在探尋真理和秩序,洞察宇宙和人心的奧秘。從某種意義上說,文學與科學都在用不同的方式追尋真理。”
“最近這幾十年,中國的發展給了中華民族很大的自信心,在科學和文學的道路上也應該有這種自信。我在國內認識了數不清的年輕人,中國的大學生并不比國外的大學生差,而且積累更加豐富,性格更加成熟。我對于中國科學和文學的發展是非常樂觀的。”楊振寧說。
(綜合于洋、金亮及新華社報道)
(編輯:偉偉)
